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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小段 (下)

上中下是重庆—北平—香港

杜见锋是卧底

清明小段 (下)

 

好不容易又到了周末,学院里组织同学登山,方孟韦照例寻了个理由缺席,教员晓得他忙着打工养家,鲜少劝他参加活动。


哪知一早天便是阴沉沉的,他出了港大的校门,想着是不是要回转取把伞,又怕时间赶不及,结果一路到了医院,也没有掉一滴雨。


他在石塘咀的一处公立医院谋了个临时的工作,做些粗活,他来香港的时间不长,粤语说得不灵光,急了便冒出英语,还好护士长喜欢他模样好看做事得体,总归偏心一些,事情做得还算顺利。


有那爱俏的小护士,见他是港大的学生,性情又好得很,倒也不嫌弃他家里的婶子弟妹,起了爱慕之心。


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。


英俊的青年只是笑笑,道一声谢。


方孟韦帮忙把医疗废品搬到侧门的货车上,听见远处街上警察的哨声,忍不住张望了一下,货车司机与他相熟,便说道:“刚听人家讲,太平戏院门口杀人啦,真是不太平......”


香港涌入这么多逃难的人,有身份的,没有身份的,搞得世道乱得紧,警察大多敷衍了事,不要耽误同探长踢球打牌的。


方孟韦听了,便低着头继续干活,他也看了报纸,这几日接连有暗杀的,许是台湾或者大陆派了什么人混进来做事也不一定,看这行事手段,应该是老军统的人,如今是为那边做事,倒真的说不准。


他装好了车,拍拍货箱,跟司机挥挥手,司机打了个招呼,便开走了。


一进院子,就看见护士长小跑着出来寻他,方孟韦忙迎过去,问她做什么。


护士长拉着他急急地走,说是有人受了重伤,现在正缺人手,医生要找个稳妥的来回搬人。


急救室里乱作一团,医生吼着家属签字,那人腰侧的血流了半张床,衣物都粘在了一起。


方孟韦扶着门边稳了稳,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头晕,然后一步一步走过去,冷静地帮着剪开衣服,换手推床。


汗水沿着额头鬓边一直流到脊背,他抬起小臂抹了一把脸,避开了满手的血。


“郭小姐,”方孟韦嗓子发紧,发声像是很困难:“我来签字,这个人我认识。”


护士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,想不出这个清俊的学生与病床上被恶意刺杀的人能有什么关系。


方孟韦跟学校和教授都请了假,说是家里有人生病了,需要照顾,系里几个要好的同学知晓了,要去探望探望,被方孟韦l拦住了,解释了一下,生病的不是婶子,也不是弟弟妹妹,是位才过来投靠的远亲。


同学们颇为他抱不平,道是老家里太不体谅他的辛苦,怎么还叫人来投靠他。


方孟韦听了,苍白的脸色竟好了些,浅浅地笑了,居然比往日谦恭着好看多了。


他坐在病床旁,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,生怕再出事情,男人没有昏迷很久,第二日夜里就醒了,然后发起了高烧,滚烫的手掌紧握着方孟韦的手,怎么也不肯松。


“我到香港这些日子,一直找不见你,早知道挨两刀就找见了,我戳自己两下好不好。”男人像是在说胡话。


方孟韦腾出一只手,用棉签沾了水,仔细地点在杜见锋的嘴唇上:“胡扯。”


“来之前,总觉得这么丁点儿的地方,找个大活人还能找不到,到了才知道找人难,一宿一宿睡不着觉,就怕把你丢了。”


“杜见锋,闭嘴。”他给他换了冰袋,物理降温。


方孟韦用不起医院的冰袋,便在崔婶那里自己做了些,给杜见锋勤换着。


他照顾得仔细,杜见锋的身体也不错,没有并发症,情况一天比一天好。


两个人都长得好看,眉目口鼻一等一的俊,小护士们查房查的分外频繁,相熟的还同方孟韦打探杜见锋的来历。


护士长郭小姐毕竟年长些,看着两个人相处,觉得怪怪的,姓杜的那人看方同学的眼神不对。


同一个病房的两个病人,一位去世了,一位出院了,新病人还没住进来,只余了杜见锋一个,倒也清净了许多。


方孟韦专心致志地给他削苹果,他的手指修长白净,注意到的人都要夸上两句,用刀时手势更是漂亮,杜见锋呆呆地看着,一脸的心满意足。


方孟韦将果皮包好丢在垃圾桶里,把苹果切好小块,递给杜见锋,嘴上淡淡地问:“再有几日,你就该出院了,日后有什么打算?”


杜大爷嘴里还嚼着苹果,瞪大眼睛,嗓门也不小,精气十足的样子:“你什么打算我就什么打算。”


方孟韦抱着手臂看他,微微扬着下巴:“我打算不了共产党。”


杜见锋听了他的话,放下苹果,肃了神色:“我不是共产党,也不是国民党,我就是杜见锋,国家不太平的时候,我帮他们做事,如今太平了,我就想跟着你。”


“我可没说要你。”方孟韦俯身去调他的枕头,被杜见锋抱住,他生怕压了他的伤口,慌慌张张地撑住床头,又圆又亮的眼睛透了一丝嗔怪。


“你小猫小狗都要,凭什么不要我?”杜见锋土匪劲儿又上了身,搂紧了人不撒手,将人迫得侧躺在他怀里,嘴上不闲着:“老子最惬意的时候,就是在重庆时你躺在我怀里,还有豫中会战,嘿,一睁眼,老子没死,早晚还能把你搂我怀里,还有就是现在,这么多年了,老子终于又把你搂怀里了。”


方孟韦听着他得意,好笑得凑过去亲了亲他。


他还记得杜见锋醒了那天,高烧烧得男人眼睛发亮,看神情一时明白一时糊涂的,认出了自己,就要握着手,伤口极是难受,偏还要将头伸过来,方孟韦看他许久,伸手过去,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顶。

 

END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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